白桦努力抛开心中的杂念,开始设法分析自己的处境。
她就像寄生在薇薇安身体里的虫卵,暂时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。
白桦日复一日的看着薇薇安在一群小孩的帮助下快乐成长,她的焦灼也日复一日的堆叠。
没有突然破碎,没有凭空插入,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日子似的,绵延又细水流长。
长时间沉寂让她时恍惚,经常要通过回忆来反复确认自己的身份。
白桦呆板的看着薇薇安哼着歌,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头发。
门被敲响了。
薇薇安雀跃着对门口喊了一声稍等,坐在床上穿上假肢,双手一撑,很快站起来慢慢走过去开了门。
阳光和孩子一起挤进来了。
他们叽叽喳喳的笑着,闹着。薇薇安还有精力和他们打闹,白桦已经疲惫的脑袋隐痛。
不出意料的话,又是烧水,煮药,谈谈最近碰到的难处,最后再高高兴兴道别。
一群人围坐在地上,薇薇安笑嘻嘻的伸手:“我虽然没有正式上过学,但是我会看命轨。”
“我先来!”莱特将手覆盖在薇薇安的手上“帮我看看下次文法考试能不能及格。”
一伙人屏气凝神,身体微微前倾,看着缭绕的蓝色雾气渐渐变成正圆,成型后却是火一样的艳红。
一群孩子被灿烂的颜色吸引,低声惊呼,却没看到薇薇安刹那间褪去了血色。
“丽丽给我看看?”她急急伸出手,叫丽丽的小精灵不明所以,但还是把手放了上去。
薇薇安唇色惨白,哄着让这些孩子都把手放上来。
一样,一样,还是一样。
在场所有孩子的呆愣的看着八个相似的火红圆盘,小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发红。
“薇薇安姐姐……”丽丽抱住了薇薇安的手臂“我有点害怕。”
薇薇安沉默的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,她盯着这些艳红的命轨:“不怕,姐姐去帮你们问问。”
她强撑着笑送这些孩子离开,旋即转身走到安的身边。
薇薇安咽了口口水,伸手包起安的手。
白桦睁大眼睛,看着安的命轨在成型之前,被薇薇安黑着脸伸手扯碎。
是红色。白桦可以肯定。
她隐隐感觉这是突破的关窍,屏气凝神等着薇薇安的下一步动作。
薇薇安站起身,扭头向她曾经常去的占星台走去。
南希正在翻看昨晚值班的精灵记录的数据,才看到一半,就听到“笃笃”的敲门声。
她压好折角的一页,皱着眉说:“进来。”
薇薇安忍着腿疼,推开木门。
南希看到是她,微微一愣,微笑着问:“怎么突然来了?”
薇薇安撩开碎发,平息了气息。她关上门,靠在墙边:“南希姐——占星官,我不是很擅长占卜,但是今日和孩子们玩耍的时候,发现他们的命轨出现了一点问题。”
她扬手展开八个命轨,艳红的颜色照亮了整个占星台。
“请您看一看……”薇薇安祈求着慢慢靠近“他们还都是孩子,怎么可能命轨出奇一致的,是这种被烈火灼烧的样子呢?”
南希的脸色阴沉,藏在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。
也有星星偏离轨道……
“停下!”南希暴喝一声“你是什么资质?薇薇安?”
薇薇安一愣,呆呆地立在原地。
她嘴唇微颤:“我的,我的技能都是您教授我的呀。”
“不是正规的占星术士,也好意思拿你三脚猫的技术替别人推测命轨吗?”
南希冷下语气:“现在,立刻,离开占星台。不许把这些东西外传。否则占星台会以散播谣言的罪名逮捕你。”
薇薇安惊恐的点头,在南希的凝视下收起命轨,低着头小步离开。
在她的手摸到门的一刻——
“去准备成人礼吧,”南希的声音柔和下来,带着淡淡的疲惫“你该长大了。”
薇薇安一颤,轻轻嗯了一声。
站在窗台上的白鸽歪着头,咕咕叫着。
南希把近期的星轨走向绑到它的腿上。
她犹豫了很久,最终才下定决心,将手放到了鸽子的头上。
掌心青绿色的光芒亮起:“感恩生命树!占星官南希向您问候,一切顺利,成人礼如期进行。”
白鸽收到指令,转身没入森林,很快就消失了。
白桦的视线随着薇薇安而动,她的手绞在一起,很像做错了事被责骂的小孩。
白桦知道她情绪低落,但她现在更在意的就是薇薇安看到的命轨。
她自己是相信薇薇安的眼睛。
在已知生命树被摧毁的前提下,她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生命树最后的样子。
带着精灵覆灭的生命之树,就像它来到这个大陆那样,悄无声息。
白桦正在思考这个命轨预示的未来,薇薇安已经推开门回家了。
她皱着眉头坐在安的床边脱下假肢,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药。
“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啊,”薇薇安痛的哆嗦,咬着牙忍了一会“你再不醒,小朋友们都危险了。”
她哆哆嗦嗦的把药放回去。
回头看他。
安直勾勾的盯着她。
“哇啊!”薇薇安吓了一跳,看到安指了指嗓子,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“我去给你倒水!”
安扯住了她要够假肢的手腕。
他废了一番力气,在薇薇安的帮助下坐了起来。
薇薇安看他好像有千言万语,哽咽了一下,笑着说:“醒了就好……”
他抬手,轻轻的勾了一下薇薇安变短的头发。
薇薇安笑摆手,但嘴角很快颤抖着耷拉下来。
她狠狠地擦了擦眼角:“这个啊——”
最终还是没有憋住,呜了一声,抱着安哭了起来。
安轻轻的拍着少女的背。
室内的气氛温情,白桦透过婆娑的眼泪往外看,她心惊肉跳。
以前安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没想过,但现在因为薇薇安的缘故抱在一起,让她痛苦起来。
一个白千会就够她应付了,万一安和薇薇安又什么亲密举动,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二位?
薇薇安的放松没能影响她,她只感觉从脚趾麻到天灵盖,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。
终于脱离了安的白千会长舒一口气,撑着床蠕动片刻,重新反刍了一遍安的梦中梦。
他一回头,困惑的看着白桦流着眼泪抱着安。
白千会甚至揉了揉眼睛。
白桦在看到他的那一刻,恨不得跪下来高呼“至高神保佑!”
她拼劲全力,比了个口型:“救……”
薇薇安情绪激动,捧着安的脸,看样子有很多想法。
白桦感觉整个人都扭曲了,身上冒汗,想奋力脱离这个躯体。
白千会在最后紧要关头反应过来,一个跨步,扯着白桦的领子,生生把她拽了出来。
白桦太久没有正常站立,习惯性的跪了下去。
白千会:“……”
白千会:“倒也不必。”
二人见证着薇薇安亲吻安的额头。
“生命树保佑你,”薇薇安抱着他的脑袋,带着眼泪叹息“终于回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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